10月最後的一個周末,居住於葵涌Kathay打算上深圳,這一趟她是專程去參加深圳“貓展”的 。她向香港V介紹,這次前往打算同時做起“代購”,因此自己經深圳灣口岸駕車,當日來回。
雖然說是代購,“都唔諗住賺嘅”。Kathay介紹,在北上前夕,她接到的代購委託來自她的親戚或在“貓聚”認識的“貓友”近十人,合共約三十種品項,最“巨型的”是一款自動貓砂盆。不過因為她打算自駕,並約好住在同區的對方在自家屋苑樓下交收,因此她不介意這樣的舉手之勞:“大家都係愛貓貓嘛。我今年寵物節嗰陣咁啱去咗旅行,佢都有幫我(喺寵物節)買嘢”。
Kathay口中今年的“香港寵物節2024”,在年初一連4天假香港會議展覽中心舉行。由展覽集團舉辦的香港寵物節已有18年歷史,今年有逾200個參展商參展,超過650個展位。閉幕之際,有展商接受採訪時指今年是參展以來最好成績,業績較之前提升約兩成。
只是一年一度的寵物節仍然令如Kathay這樣的愛寵人士“未覺夠”,進而遠赴深圳為自己的“毛孩子”補充庫存。而在香港,展覽集團也於2023年在原本的寵物節基礎上“傾情加映”,主辦首屆“香港貓迷博覽會”。到2024年,8月2日至8月4日一連三日假香港會議展覽中心舉行的“貓展”承接首屆博覽的強勢,獲破紀錄200個展商參展,共410個展位。
香港貓咪博覽會2024|圖源:展覽集團有限公司
展覽集團主席王學譜表示,寵物經濟已成為增長勢頭最快的板塊,年輕族群、高學歷、高收入客群主導行業發展。數據顯示,2021年全球寵物市場規模同比增加8.1%達1,536億美元,內地2022年市場規模約3,117億元人民幣,複合增長率達3成。
但在欣欣向榮的景象,一條條生命卻正經歷著並不相同的故事,且往往很難一帆風順。享受的寵物們能安坐家中,等待主人幫他們買回專屬於自己的零食和用品;但也有一些動物,他們棲居在這個城市中,曾經或正與人類的生活產生交集,此後命運因而被捲入了顛簸的未知。
“大難”當前被放棄的牠們
動物園太遠,都市人如果想要與貓狗進行親密接觸撫慰身心,那麼造訪一間貓咖則是城市中最便利的選擇。在香港,現時有不少餐廳、咖啡館及未領有食肆牌照的店鋪在處所內飼養動物供顧客賞玩,以這種人類所無法提供的“情緒價值”作招徠。此類場所通常以貓為常見,亦間或有兔或其他萌寵吸客。比格狗主Stacy表示,愛貓的自己曾想加養一隻貓陪伴小狗,但許久未下定決心。在當時的情況下,去這類場所來一場“貓浴”則是性價比最高的辦法。她曾經是觀塘區一間貓café的老主顧,曾經試過10點開業便前去,直至夜晚9點離開,“hea足一整日”。
但了解貓café越多以後,Stacy後來心中卻產生了疑惑:這類寵物咖啡廳多為“無牌經營”。目前,香港食環署並不設寵物餐廳的牌照。而類似貓Cafe等寵物咖啡廳大多重心不在提供餐食上,因此亦不持有普通食肆牌照(即“大牌”)只持有私人會社牌照,以會社模式經營,最多持有小食食肆牌照(即“細牌”)。
對此Stacy作為顧客表示自己並不介意。“去得貓café當然唔會expect(期待)個食物質素太好,”但她擔心的是,一旦主體經營不善導致“交吉”,店內大量動物便面臨“遣散”的命運。
Stacy的憂慮不無道理。由於這類經營場所此前通常並不在漁農署“持牌寵物店名單”,理論上不被允許進行動物售賣及繁育,但又希望“回水”,因此便有商戶想出“有償領養”的辦法,規避法律風險的同時,變相獲取收入。這類開放領養的貓咖東主往往以“電費”、“糧費”的名目,向擬領養人收取指定金額,並稱“有單提供”。曾有網民在一則類似“領養文”下質疑事主是否“一單反覆繳再由電力公司退回戶口”,斥其“假領養真賣貓”。香港V就此事詢問機構送養原因,該事主則未有回應。
香港貓Café“有償領養”布偶貓|圖源:網絡
生活於貓Café的貓被形容“本質就同酒吧陪酒差唔多,職責就係陪客玩同俾客抽水”;但Stacy認為一些意義上,這些貓咪甚至慘過一般打工仔,至少公司倒閉後打工仔很少會被“有償領養”。
而比“有償領養”更為極端的做法則是“集體遺棄”。香港愛護動物協會早前於9月稱在3晚內於西貢救起35隻唐貓及名種貓,均非常親人,因此相信原本有主人,懷疑為繁殖場或貓咖等動物聚集場所遺棄。而假如東主又“過唔到自己嗰關”,部分動物義工則成為了“人肉回收站”。
結業貓舍希望轉手未售出貓予義工|圖源:受訪人提供
根據《防止殘酷對待動物條例》,任何人如胡亂或不合理的作為,導致動物受到不必要的痛苦,均屬違法,最高可罰款20萬元及監禁3年。但這些似乎都難阻下定決心與牠們告別的人:作為伴侶動物被人類選擇進入生活的牠們,因為其商業價值,在部分貓cafe、繁殖場等不同場景中被“挪用”做了生產工具。
動物義工救助的飛機籠中的貓咪|圖源:受訪者提供
當變故來臨,這些原本被用作商業機構生財工具的動物,率先被拋棄。
無法邁向新生活的牠們
商業活動以外,政府的城市發展規劃亦有可能打斷這些毛孩原本的生活。遷拆計劃下,居住於規劃區域的居民通常能經協商獲得妥善安置,但同他們一起生活的動物則未必。
在今年香港洪水橋及古洞北新發展區進行收地工程之際,有新界北保護動物義工反映,近半年處理接收的流浪或被遺棄狗隻個案數字比去年大幅上升。以亦園村為例,村民Ken在接受本地傳媒採訪時估計,受收地影響的住戶達2000戶。該社區養狗率高,按平均四戶有一隻養狗,至少有800至1000隻狗會受影響。
在洪水橋/廈村發展規劃下,土地業權於今年8月31日已轉歸政府所有,未來將在此地興建“政府、機構或社區設施”。亦園村為非原居民村,有近百年歷史。發展規劃下,非原居民無法不遷走;而未拆遷以前,有些居民便已經排上公屋。考慮到公屋政策,“上樓”後便遺留下狗隻無法帶走,要麼寄養,要麼留其在原地自生自滅。查詢洪水橋/廈村新發展區官方網頁指引,亦只提到有漁農自然護理署和其他動物福利機構的“接收”計劃,意味著狗隻與主人面臨必將分離的未來。
關於受洪水橋/廈村發展區影響寵物的指引|圖源:洪水橋/廈村新發展區官方網頁
“上樓”、“收地”、“移民”正成為狗主棄養的主要理由。奔向新生活時,許多動物卻不在他們飼主的未來計劃之內。不少動物收容中心已爆滿,除了對社區的公共衛生帶來隱患,亦令保護動物工作困難大增。
曾經與主人“共苦”的動物們,現如今則無法“同甘”。有鑑於此,同時也為了降低流浪動物的隱患,民建聯立法會議員劉國勳出言希望房協在新發展區專用安置屋邨上放寬政策,讓安置戶攜帶動物一起“上樓”。有網民在香港V報導下留言贊成,並呼籲“唔好再俾藉口啲主人棄養啦好唔好”。
網民對於“攜狗上樓”提案的呼聲|圖源:香港V主頁
為確保所有公屋居民的不同利益均獲得尊重,房委會制定公屋的飼養動物政策時規定,住戶可飼養不會危害健康和造成滋擾的家庭小寵物,狗隻除外。 2003年,房委會曾因應公眾對公屋飼養寵物表達訴求進行了意見調查,結果顯示,大部份受訪者認為不應容許在公屋飼養寵物。但為避免出現大量遺棄事件,房委會於同年11月起實施“可暫准原則”,批准符合資格的公屋租戶如在2003年8月1日前已飼養的小型狗隻可繼續飼養該狗隻直至其終老。
但是項安排屬一次性措施。現行政策下,只有需飼養領行犬的視障及聽障住戶 ,或個別獲証明需以狗隻為伴作精神支柱而飼養伴侶犬的住戶才會獲房委會酌情考慮,判定標準並不寬鬆。 在重臨的棄養潮下,商討是否重開“攜狗上樓”的人情政策一事,或許應當被提上房委會的日程。
成為“屋苑政治旗子”的牠們
並非廣為人知的是,除了公屋住戶被“捻頸”,無法 “攜狗上樓”,私樓的狗主同樣面臨著這樣的窘境。不少住戶入伙原以為允許養狗私人屋苑,結果慘遭“出爾反爾”。近年頻現縮窄乃至取消狗隻活動的私樓,位於荃灣深井的碧堤半島便是其中之一。
今年年初2月,碧堤半島爆出管理公司公佈業委會通過設“無狗空間”,將屋苑八樓及九樓平台改為無狗空間。由於樓契寫明可養狗,且有關決定將於十日內實行,此舉因此引起狗主群起反對,認為相關規定“剝削狗主及狗隻應有權利”,逾160位狗主向管理公司及業委會發投訴信,要求撤回有關決定。
在現行政策下,私人樓宇內只要沒有違反大廈公契,飼養寵物均屬合法。大廈公契是大廈落成後由大廈發展商與第一手買家簽訂的文件。如果大廈禁止飼養寵物,公契必須在簽訂當時明確指出。入伙後“朝令夕改”,因此受到情緒反彈。有屋苑居民認為管理公司做法不合理及有針對養狗人士之嫌。
碧堤半島修訂屋苑狗隻飼養守則文件|圖源:網絡
回看過往案例,2007年,區域法院就曾在審理美孚新邨養狗權案中裁定狗主勝訴。此案大廈公契中並無條款禁止住戶飼養狗隻, 亦無任何條款授予屋苑管理公司制定禁止養狗的屋苑規則的權力,故管業經理定下的“禁狗”規矩,在法律上是“ultra vires”,即“越權”。諸多經由業委會決定“禁狗”的私人樓宇,都存在著“越權”的嫌疑。
但亦有聲音支持規定對狗隻在屋苑範圍內的活動進行管理。該屋苑當時在公共空間張貼“牽引狗隻注意事項”顯示,狗主被要求“請勿讓狗隻自由奔跑”、“請勿讓狗隻隨處便溺”、“請盡量避免狗隻發出吠叫聲”。有網民認為這些要求合理,不算過分,亦是對非狗主的住戶的保障,樓契應當考慮“與時俱進”。
難覓新家的牠們
被救起的流浪、棄養貓狗是幸運的。由動物義工代為尋找新家、重新成為新主人的“掌上明珠”,原本是一個聽起來即將有happy ending的故事。但這個過程通常也很難一帆風順。
在香港,“領養代替購買”始終是動物福利的一種“政治正確”。隨之而來的,領養寵物的條件也越來越嚴苛:收入證明、協議簽署、職業審查,甚至不定期的回訪報備,讓不少原本打算愛寵人士心懷保留,繼而放棄領養而選擇購買。
在全屋窗網、絕育保證、家人同意的基礎上,部分領養機構有不成文規定:擬領養人家庭年收入若不足一定標準,即便其他條件合格也難以通過審核;或是居住環境若小於某個面積,領養家庭的資格也會受到質疑。這樣的條件初衷是保障動物,但同時在高房價、生活成本高的香港,同時令許多愛寵人士望而卻步。
支持這些條件的人認為,這樣的篩選標準有其必要性,尤其是在空間和資源有限的香港。流浪動物需要穩定的生活環境和關愛,而嚴格的條件能確保飼主具備長期承諾和經濟能力,避免動物因家庭困難或環境壓力再度被遺棄。
動物義工對於領養的嚴格條件|圖源:Facebook group貓咪暫托誌(流浪貓/奶貓)
而Stacy則是反對者。她指出,在不打算繼續幫襯貓café以後,她原本打算接回某間café 結業後放出認養的貓咪,卻因家中養有狗隻遭到義工拒絕。她認為與動物打交道多年,有信心平衡動物之間的關係。而家訪、收入條件在香港的現實情況下已經超出合理範圍;職業歧視、收入門檻、家中“原住民動物”甚至頻繁的回訪報備,都讓真心愛寵、願意為動物提供家的善心人士被排除在外。
Stacy指,自己就知道有從事兼職工作的單身中年女性朋友,因為收入不穩而被拒絕,雖然她的居住環境舒適且已準備好動物所需設施,但依然被視作不適合的“高風險家庭”。還有寵物家長在社交平台反映,在領養一隻貓後的半年裡被三次回訪,頻率高且影響正常生活,甚至覺得自己不過是“代養”角色,壓力倍增。
Willie Wong是一位獨立義工,長年致力於救助病殘動物,收留醫治妥當後再開放送養。每一隻毛孩的醫療費不管花費三萬或三十,或者“淨係祈禱又好”,Willie 將領養的營養費劃一訂在了三千,同時稱這樣自己絕對蝕本。並表示若不信,可以免費領養自己新收的病貓,“如果你帶佢睇醫生$3000成功可以醫好返,我比夠三萬你同埋嗌你做大佬,然後跟你學嘢”。
但仍然有人質疑Willie此舉有“斂財”之限。與Willie一樣,不少義工亦時常在輿論的風口浪尖,並表示在其社交媒體上傳的影片及相片看來,貓隻狗隻眾多,擁擠在空間中,每一位動物分得的空間顯然小於義工對於領養人的要求,“嚴於律人,寬以待己”。
在互相的缺乏信任之下,不少愛寵人士選擇購買市場:購買流程快速、條件寬鬆,且不受回訪干擾。然而推動寵物商品化,助長繁殖行業,加大了集體棄養風險,亦無助於流浪動物的福祉。
擬領養人對於動物義工的質疑|圖源:網絡
香港現實中的兩難,在支持與反對的觀點中悉數體現:高壓生活環境中,既希望保護動物,又無法簡化流程。Willie就直言“義工同埋領養者身份其實係對立,會存在互相質疑”。一體兩面,這種必要的“質疑”同時保障了動物的福祉,也放緩了領養救助的效率。在這樣的情況下,如何協調審核標準和實際需求,找到“平衡點”,仍然是雙方需要繼續互相磨合的問題。
與市民共享香港的牠們
輿論漩渦中的義工Willie立志“全職訓身做救援”的契機是一個偶然。他曾到訪一間位於旺角金魚街寵物店的所謂“存倉”,內有大概200個尺半貓籠,貓籠內貓隻連轉身都不夠。有的噴鼻血,有的則病到一動不動,也有兩隻眼發炎完全看不到東西,貓砂盆內也全部都是積累多日的排泄物。細問下,原來這間“寵物店”做法是“走私大陸貓扮自家繁殖”,再放到店面賣。來到店面的貓隻病的病、死的死,但不會帶去給醫生醫,在乎的只是賣不賣得出。此後,Willie“好似撞壞咗個腦咁”,說服店家將困在籠內等死的俾我試下救牠們。如是者逐漸救一隻救下又一隻,接著一個傳一個,越來越多人向他求助。
義工救助的眼部受傷的貓隻|圖源:受訪人提供
和Willie一樣,Kathay在救助活動中也感到了內心的富足。Kathay 自己養有五隻緬因貓,經營寵物鮮食生意,但亦將許多時間與精力投入流浪貓的救助中。她建立的私域群組中流通著許多領養救助信息,因此她也作為“中轉站”,接手了不少棄養貓隻——“講唔為錢聽落都好假嘅嘛。但賺嘅錢都想使部分去到佢地(毛孩)身度。”她承認自己賺的是“動物錢”,因此認為幫這些命運多舛的毛孩找到新家令她能夠部分地面對自己靠寵物經濟盈利的事實。
這些“毛小孩”被反覆提及“刺激經濟”的因子以外,同樣從精神層面上托起了港人。救助牠們成為了“精神寄託”。“地方咁窄,香港人都願意分一竇半呎。所以只要願意同個動物一齊住,你就真好難講係冇愛嘅。”Kathay表示。“但點讓人同動物都舒服,同埋點讓嗰啲冇咁願意為動物付出到咁盡嘅人容易啲接受,好需要智慧。”
這種“智慧”,包括如何獲得更多社會支持,讓更多人樂於投身於動物救助,並如Willie與Kathay同樣找到意義與快樂。棄養潮下,義工缺口擴大,很多關注動物福利的團體都需要義工加入服務行列,但越來越多的人卻因種種因素望而卻步。有網民稱,雖然願意參加義工活動都是想幫助動物,但沒有人會願意犧牲假期辛苦完連狗狗也無法接觸。而這並非孤例。許多網民都表示自己在參加過相關動物義工活動後“被勸退”。辛苦是一方面,“老義工態度不佳”、“工作環境惡劣”則是更常見的原因。如何令有意投身義工活動的志願者“無hard feelings”,各個義工組織仍然沒有一個清晰的答案。
義工有義工的掙扎,大機構亦有大機構面臨的困境。以香港首間全面兼顧動物福利的慈善機構香港愛護動物協會為例,協會表示只有1%資金來自政府,其餘的資金來源包括營運獸醫服務、寵物寄養服務、會員服務、籌款活動的收益和公眾捐款,因此依然不免時常上網“呻窮”。
Willie形容愛協為“公認性最高、在龍頭位置、已經擁有最好嘅資源同埋設備”的動物福祉機構,卻在無數求助人找愛協幫忙時“有千萬個理由去推搪貓”,導致求救無門之下只有找坊間動物機構或者獨立義工去幫手。據此,Willie質疑愛協是否應該有足夠能力可以做得更加好。
Willie表示,慈善機構集中資源固然可以放大人力物力的優勢,但隨之而來的也有過程冗余與官僚主義。“有慈善牌唔會勁左嫁,主要都係睇真係落手落腳做嗰個人。”
愛協網頁登載的待領養貓狗|圖源:香港愛護動物協會
動物與人類不享有共同的語言。《看見動物》作者梁柏練在該書前言曾述:世上可能有人喜歡虐待動物,因動物的痛苦而快樂,但絕大部份人都並非此類,傷害動物往往只因沒意識到牠們的痛苦。同享香港城市空間、共享整個地球的自然資源的人們,如何與這些共居者感同身受,以一個朋友而非保持令人愉悅的平衡,這種“平衡”不易達成。當牠們以寵物以外的身分與人類產生交集,人類希望與這些“共居者”保持怎樣的距離,建立起什麼樣的連結,是每個人自己的選擇,也考驗著公民社會的“智慧”。
採訪/撰文:Charlotte 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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