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駒墓打卡風波:是“輕慢”或是“致敬”?
2024-04-05
香港V

黃家駒墓打卡風波:

使墓地進入社媒公共空間,是“輕慢”或是“致敬”?

搖滾樂隊Beyond的前成員黃家駒——提到這個名字,華語音樂愛好者恐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意外身故前,他在短暫的一生中創作了數百首作品,大多反映出香港當年社會的時弊以及自己的所見所感。2022年4月12日,其創作的經典名曲《海闊天空》的官方MV更是在YouTube點擊次數超過1億人次,成為全球第一首YouTube點擊次數突破1億人次的粵語歌曲。

然而他最近一次走進公眾視野,則是在今年2月的一次網絡風波中:一位小紅書博主發布了一則影片,當中公開了黃家駒的墓地地址,並紀錄了自己前去拜祭的過程,引來了一輪互聯網的討論。

小紅書的紛爭

此次熱議的焦點在於“打擾”。多數因此感到憤怒的網民認為,樂迷個人的祭拜行為可以,但不必公開,讓這塊墓地稱為“景點”,引得更多人去“打擾逝者”。

這種擔心似乎並無道理。其實此前在2018年,黃家駒的墓地便遭到過塗鴉破壞 。此事在當時同樣掀起了相當大的波瀾。


這一次的風波是否會帶來又一次的混亂?被這一次引來的樂迷,他們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態前來的?香港V記者帶著這些疑問對進行了一次實地探訪與調查。

️跨越時代的流行文化標誌

攜伴侶前來的劉先生來自中國天津。受黃家駒影響,他曾在中學時代組建樂隊,並司職低音結他。黃家駒去世後,他便從網絡社群知道墓地的位置,“包括幾段幾台。而且當時的墓碑還不是現在這個”。墓地一直是公開信息。他一直希望並且機會來香港,只是他不願意獨自前來,而是希望“帶著自己心愛的女人”一同前來,分享這一珍貴時刻。他表示有看過小紅書的那則貼文,但並非他選擇這個時點前來的原因。“只是機緣巧合吧”。

也有即將開啟行程的。不熟悉網絡的金先生,他在九十年代黃家駒意外去世後愛上Beyond的音樂作品。消息不發達的年代,他並非很了解黃家駒的身後事;直至此次從小紅書上才知道黃家駒逝世後的永眠之處。他感到自己“多了一個人生目標”,表示他若有機會來港,便會親身前往拜祭。他提到自己已經開始計劃行程,且因為這個契機,還了解到一代巨星陳百強的墳墓亦在附近,“可順便去看看Danny”。

被認為是華語樂壇及搖滾樂的代表人物之一的黃家駒,留下的藝術遺產跨越了時代,也超過了一代人。除了在黃家駒活躍年代度過自己青春期的劉先生與金先生,在浙江讀書的00後大學生鵬斐受父親的影響愛上黃家駒,在得知墓地所在後,便托自己前往香港旅遊的好友謝同學為自己獻上花束。謝同學受託獻花,也將此行形容為“觸摸到了與自己從港樂港影中認識到的不一樣的香港”。


絡繹不絕的鮮花

華人永遠墓地保全人員王先生告訴記者,通常看見年輕人獨自或與同齡朋友結伴前來拜山,拿著那種新鮮漂亮花束的,“就大概知(他們)是來探家駒的,”王先生稱。“如果不忙,在他們向我們開口問路前,我們就會主動問:‘係唔係來探家駒呀’、‘’漆成藍色嘅嗰個就係啦‘。”而他亦並未覺自二月以來的人流有不正常的暴漲。

不過他亦有提到,長久以來,家駒墓的“人氣” 在整個墓場的確不同其他墓地,而他們亦都已習慣進行“特別照顧”:因多人祭拜的緣故,需定期清理花束等祭物,平日三至五日一次,周末紅日則通常一天一次; 而又因許多人習慣在墓前點香或煙,因此每日亦會派人手巡邏確認安否。“還是希望大家在紀念完後記得熄曬啲香啦菸啦。否則走水就唔係咁好啦。”

社交媒體時代的公共記憶

既然如此,在網絡空間出現的巨大憤怒從何而來?網名為“木三”的黃家駒樂迷向香港V記者稱:“如果(墓地信息)是公開的,那麼想知道的人就會自己想方設法去得到。一個粉絲超過70萬粉絲的帳號在墓地拍視頻,社交媒體大張旗鼓地宣傳 ,鼓勵人們去打卡,就是無謂的騙流量行為。”

數字及社交媒體時代,“私人”與“公共”的邊界在哪裡?“作秀”與“吐露心聲”又能如何區分?

離世名人墓地作為城市公共空間的管理,美國已早有先例。約翰列儂(John Lennon)的遺體在遇襲的翌日於紐約芬克里夫墓園(Ferncliff Cemetery)火化後,骨灰便撒在了中央公園。此後,紐約市專門開設了一片名為“草莓地(Strawberry Field)”的地方,並設馬賽克磚地標,以開放公眾進行紀念活動,亦使逝者留下的文化社會遺產以一種具象的形式延承下去。


而對於香港人,將這些放入公共空間中在目前看來仍然是匪夷所思的。

香港人一向重視清明祭祖。每年4月初,大批孝子賢孫扶老㩦幼,登山掃墓拜祭祖先,令各區墳場出現人潮。而作為一個整體 ,香港人“從文化情感上,還未準備好諸如墓地等內容出現在他們社交平台的時間線上。” 香港中文大學亞太研究所所長及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馮應謙向香港V記者分析稱。

類似的想法在小紅書等平台出現後受到了衝擊,“他們發覺一些自己引以為禁忌的行為在另一種語境下非常自由的展現。平台提供了兩個群體在碰撞中互相試探理解的機會。”

觀念在溝通中慢慢地改變,如同清明節的習俗在亦有傳承、沿襲、拓展與嬗變。以踏青、放風箏等應季活動為例,這些活動實質上已經離清明的“祭祖”核心很遠了,但體現了人們對生活的熱愛。透過這些活動,人們可以感受春天的美好,享受大自然帶來的樂趣,拉近人的距離,成為一項公眾的記憶。

無論政經文體,許多名人對社會的影響以及留下的公共財富,往往延宕、超越他們實際生活過的年代。如何引導、包容公眾以可以接受的方法向他們施以敬意,乃至於維護這些名人墓地,使其成為公共感情的具象呈現, 或許仍留待香港社會思考。

而當生活從線下擴展至網絡空間,紀念的場域不僅僅侷限於墓園,新的爭議將不斷出現:AI生成技術的一年間,Deepfake可以借助錄入的當事人舊有影像、聲音資料重新生成新的內容,並可以某種程度上地“以假亂真” 。如果你在小紅書以“黃家駒”乃至其他已故名人的名字檢索,大概率可以見到有網民利用他們留下來的音影資料進行的二次創作。社群對此的反應同樣兩極:這又是對逝者的“輕慢”,還是“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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