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到了,然後呢?
2025-01-07
香港V

“唔好再WhatsApp啦。百幾蚊啫,費事晒埋啲時間。”

“得囉,咁我揀第二部機用晒剩下啲幣。”

大學一年級的阿青是和朋友一起來的。嘗試二十餘次後,阿青的目標公仔卻卡在了洞口。他按照機身上提供的聯絡電話號碼,經WhatsApp傳訊息給台主,但並未立刻收到回覆。原本打算致電對方,但朋友阻止了他。兩人轉而選擇了另一台看起來“有戲”的台:

有戲是指並未加蓋、爪部也未見明顯內收,而且擺位較“山崩”,似乎較易“出貨”。但心不在焉地投幣幾次過後,阿青仍然心有不甘地回到原先的機台前,用手機拍下那隻卡在洞口的公仔,同樣被拍下的還有機台上張貼的馬克筆手寫告示:“完全落洞方計出貨”。

這是新年第一天。阿青與同級好友相約銅鑼灣晚餐。飯後兩人來到軒尼詩道的一家臨街夾公仔地舖,阿青兌換了兩張百元鈔, 怎料第一次有出貨的跡象即遭“卡頸”。最後兩人離開,心情也不甚爽快。

香港近年夾公仔機熱潮興起,從尖沙咀的商業區到地區商場,店舖遍地開花。然而,隨之而來的問題也逐漸浮出水面。

“救世主”或是“權宜之計”?

根據物業代理公司美聯的資料,截至2024年三月底,香港最昂貴的購物區(中環、尖沙咀、銅鑼灣和旺角)共有 29 家爪機店,較 2022 年的 15 家和 2021 年的 9 家有所增加。

但這個數字甚至還不能反映全貌,因為數據僅記錄了地面設施。租住在商業大樓的上層的則更多不勝數。他們的店面通常被簡單歸類為 “零售”。將這類店舖以及位於其他非購物旺區的店舖一同計算。

美聯工商舖的夾公仔“旺舖筍盤”位推介|圖源:美聯工商舖Facebook

這些閃爍著“年輕”光芒、5元便能遊玩一次的機器,它們所在的位置,以前是被一些單價更高的生意所租用的。

需求疲軟、租金收益率降低,香港商業地產市道已長時趨於淡靜。2024年前三個月,商業地產交易量為 131 宗,較上一季度下降 24%。同期租金總值為港幣八千九百萬元,較去年同期下跌 13%。

商鋪租金下降有多種因素造成,其中包括中國經濟放緩和人民幣貶值等。即便內地遊客仍然將人民幣帶到香港,但人民幣並不再流向奢侈品和珠寶上,而更多兌換成與美元掛鉤的港幣,並將其存放在高收益存款或保險產品中。在內地客的眼中,香港的“消費屬性”漸漸不敵“投資屬性”。

2024年第一個季度,與“消費”強相關的香港珠寶、手錶和奢侈禮品行業,銷售額在4月份較去年同期下降了28.7%,連續第三個月出現萎縮。著名珠寶商周大福在內地擴張的同時,卻縮減了其在香港的直銷店網絡,從 2020 年的 87 家縮減至 3 月底的 68 家。

同時,香港人也紛紛北上,尋找性價比更高的週末旅遊,以及更便宜的食品雜貨。內地遊客及本地市民在香港的消費齊齊減少,奢侈品銷售下降,零售空間的需求也隨之降低。香港珠寶集團謝瑞麟的行政總裁Annie Yau在2024年一次行業會議上表示,本地零售業正處於 “水深火熱之中”。

業主不願意過分降租的情況下,短租、分割舖面以“劏房”的形式租給多個“低端”商業成為了妥協之道。在零售業總銷貨價值下跌的背景下,夾公仔機店逆勢擴展。這些舖面大多都是短期承租,包括不少沒有裝修可言的開倉店,雜貨店等,疫情期間中環短租街舖賣著5到7元一個口罩,其人流比周邊店鋪還要多。因為業主不願大幅減租,而外界亦普遍無力在這個經濟氛圍下承擔長租的風險及成本,因此短租能為業主作一個緩衝,零售遇冷下,夾公仔機也成為了舖位的“救世主”。

高等法院2022年8月駁回律政司就一宗涉及兩間夾公仔店牌照的上訴案,裁定夾公仔店不符合《公眾娛樂場所條例》規管的“娛樂場所”定義,因而毋須領取“公眾娛樂場所”及“有獎娛樂遊戲”牌照,更是成為了夾公仔舖“周街係”的轉折點。

夾公仔店幾乎沒有任何裝修成本,只需要放下公仔機這個硬件,就能二十四小時營業,相較而言可謂低成本、低風險的生意。

一名女生在燈光繽紛的夾公仔舖內遊玩 

大部份類型的商店數量上漲,外界都會視為景氣的象徵。但夾公仔機的暴增卻正好相反:夾公仔機被稱為是一種“末端(或低端)經濟”,商業模式以低成本、低消費、低風險為特點,大面積鋪開也被認為整體經濟往下走低的訊號:消費者只能追求或甚至滿足於“小確幸、小知足”,因此令人擔心經濟的前景。夾公仔機店的增長與香港經濟低迷就這樣被關聯起來。

台灣早於香港目睹夾公仔機的流行。台灣科普經濟學作家鍾文榮就曾在2018年撰文稱,夾公仔機盛行的現象是在經濟下行時的“口紅經濟”現象的一種表現。概念最早由美國經濟學家提出:每當在經濟蕭條時,市民沒有能力購買高價的消費品,從而轉向購買唇膏,又或是夾公仔那些較廉價的非必要品,令這些產業能逆市發展。鍾文榮將台灣財政部關務署的資料庫歷年的口紅進口值與GDP成長率兩相對照,兩者明顯呈統計上的負相關態勢。
 

口紅進口統計與GDP成長率對照圖|圖源:台灣經濟部統計處 

但連口紅也有失效的時候,因為永遠有比口紅“更口紅”的消遣和安——疫情下,因為“口罩令”,口紅喪失其衡量經濟的作用。收入來源不穩定乃至被切斷的情況下,價格更低、但亦用以“扮靚”的指甲油,就短暫取代了口紅的指標地位。

發展到今日,對於香港眼下許多年輕人來說,最新的口紅,便成了投下五元厚重硬幣、搖桿燈帶開始閃動的那一刻。

“跑步入場”的創業青年

“我覺得五蚊一次係有啲trick嘅。”阿青一邊從兌幣機出口處收集硬幣,邊向香港V記者解釋。“五蚊銀死鬼重,根本唔會想擺喺身。就算諗住玩少幾把,最未都係用晒佢。”

在香港流通的硬幣中,以“五蚊銀”為最重最厚,每個厚3.3毫米、每個重13.5克。雖然陸續有不少支持線上支付功能的兌幣機及夾公仔機引入,但以“紙鈔兑銀仔”的模式仍佔主流。 多數機器認10、20及100紙鈔,但有些機器則只認百元鈔。阿青身上僅有百元鈔,放入機器後,吐出20枚硬幣。放入場主提供的籃子中,拿在手上份量十足。

某部支持線上支付功能的兌幣機|圖源:PICK LIGHT

從2015年的高峰期計,香港部分旺區的商鋪租金已經下降了高達90%,使得創業者能夠利用經濟下行期開設自己的企業。香港商鋪租金的下降為年輕創業者開啓了創業機會。成為部分投資者的選擇——夾公仔機店的興起反映了香港零售業的時代的震盪。但在“洗”出不堪重負的一批租戶的同時,同時也騰出了空位,為新一代創業者提供了入場的機會。

年輕的投資者們由於經驗及資金更有限,他們多數選擇從台主做起。Sunny Fung在今年大學畢業。目前處於求職階段。在大學的最後一年,他與同齡的女友合夥投資了位於銅鑼灣某樓上商舖的四台機位,兩人合作選品、營運。兩人認為雖然此行業不一定能賺大錢,但作為被動收入和樂趣,仍具有吸引力。

Sunny與女友都寄希望於一旦完成初始工作,整個生意便能夠“自動波”,不花費力氣也能運轉起來。然而事與願違,這一年來,課業、打工之餘,Sunny與女友幾乎用來補貨、與場主及其他同場台主交涉,以及回應各種客人的問題。乃至在兩人9月與朋友的泰國畢業旅行途中仍然覆訊息不停。拿起手機閱覽社交媒體“鬆一鬆”,最後也變成了“選品”之旅,成為工作的一環。

“一腳踏空”,Sunny這樣形容自己與女友兩人入行的決定——接近一年的時間中,他仍然未能收回原始的投資金額,12月的營收也“堪堪打和”。而此前“讀書之餘的輕鬆創業”的美夢早就醒來。但就目前看來,由於投入本金不大,“除咗瞓覺前諗起會覺得少少唔舒服”,他尚未覺得過於沮喪。Sunny近期並未打算退租或清貨,但當兩人找到工作後,他不確定這種模式是否能夠持續下去。

這與許多商業報告給出的預期相差甚遠。HK CLAW MASHINE在一篇介紹香港夾公仔機台主收入的文章中指出,根據地點不同,機台平均每日營業額可高至4000港幣,每月收入可達600,000港幣。許多想要“賺杯咖啡錢”的年輕人被誘人的數字吸引,乃至“跑步入場”。
 

有商業報告指機台平均每日營業額可高至4000港幣|圖源:HK CLAW MASHINE

90後台主一俊則是Sunny及其女友的“社畜”版本:在朝九晚六、OT出差的一份設計業工作之餘,一俊也是位於荃灣的一台公仔機的機主。他租用這台機器已超過兩年,早於2022年放鬆牌照管制的轉折點。他成為台主的契機也是“散貨”所需——他夾的公仔太多了,需要一個“迷你倉”來存放陳列。後來一俊與場主及一班台主成為好友,也會互相交流經營心得、更新入貨渠道。但近兩年忙於職場,疏於打理,每月最多只能更新一次貨品,營業額約在成本的七至八成。

他如今認為夾公仔機產業是一個純粹內需消費產業,技術層次不高,如果一擁而上,情況是非常慘烈。經營夾公仔機創造出的經濟產值,附加價值微乎其微。因為一俊認為,目前市場是“過度擁擠的”,且預計夾公仔機熱潮將在兩三年內結束。他與場主的租約到2025年5月,他打算等一年約滿後“睇情況”。

台主出身的Kelvin Leung則在上年成為了場主。初時,他考慮過自己經營場內所有機台,但由於本身有正職工作,且希望收入更加穩定,Kelvin選擇將十數部機分租出去,並。他希望“做旺個場”,客人開心、台主賺錢,流轉率低,他則也能經營得更舒適。他選址在年輕人潮密集、疫情中一度在報道中被稱為“死場”、隨後在日後復活的旺角中心。這裡管理較為輕鬆靈活,偶爾“突出街”的機體也不會被追究。他雖稱自己也發現隨著市場飽和,行業的競爭趨於白熱化,但他對接下來一兩年的前景仍然樂觀,目前也將場主作為長期副業經營下去。
 

正在調試機台的場主Kelvin Leung

但最初“佛心經營”的台主Sunny則不能等了。2024年7月中,因機台難度設置過低,又逢學生人流大的暑期,兩人經營的機台出貨量巨大,營業額已完全無法覆蓋補貨成本,Sunny不得不也給四台機器“加料”。Sunny至今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給台的洞口“加蓋”束帶的情況。他表示雖然較之許多同行,自己按對角線加裝兩條2cm的束帶不算過分,但第一次做的時候心中並不愉快。

他回憶,就在加裝束帶後的首周,便第一次收到“客訴”。對方通過Sunny留在機台上的電話號碼,WhatsApp傳來訊息,詢問“夾到了公仔,但半隻被索帶擋住,無法出洞”該如何處理。Sunny看了公仔狀態後回答“完全落洞方計出貨”傳出去,在線上的對方即刻已讀。在等待對方回應的幾秒“輸入中”裡,Sunny感到恍惚,像是在等一個宣判。

“夾到了,然後呢?”他很想這樣對對面的客人這樣說。但最終沒有說出口的勇氣。但他現在已經不會這樣了。此後偶有遇見陌生來電或訊息,尤其是在深夜,他也不選擇去接通或回覆了。

亂象後無人監管的局面

像Sunny一樣掙扎的台主不在少數。

今年最hit的獎品是大熱動畫角色公仔Chiikawa。Sunny在年中亦有購入過一批貨,但最近的萬聖款已在10月底以銷售的方式出清,目前轉其他款。Sunny表示知道部分台主的獎品是由淘寶入貨,並提到拼多多亦在本年度打入香港,低價入貨渠道增加。但客人在機器及店面的光線下,隔著玻璃很難分辨是“日版”還是“淘寶版”,而兩者的市價差輕易可達十倍。

“許多客人都知(淘寶入貨的情況),因此選擇入日版公仔嘅台主惟有去網絡宣傳,po出入貨收據,先好吸引啲客去”。缺少監管的情況下,“中伏”的客人只能上網“寫千字文”去討伐。

行業的快速發展帶來了監管缺失和消費者投訴增加的問題。2022年的放鬆牌照要求猶如“開閘放水”,為現時經營夾公仔機毋須領取牌照、門檻較低,亂象叢生的現象埋下伏筆。12月16日,香港消費者委員會指出,2024年首11個月共接獲42宗與夾公仔機相關的投訴,較往年有所增加。其中涉及機台設定不當、誤導性資訊等問題。
 

消費者委員會指出2024年首11個月共接獲42宗與夾公仔機相關的投訴|圖源:消費者委員會

而夾公仔機的“不確定性”,更是令這項娛樂方式與賭博、令人上癮的成分呈現“天作之合”,相關聯的隱憂也逐漸浮出水面:坊間所稱“幸運台”,多數滲有麻雀及撲克玩法。有的甚至更分為莊閒,讓玩家利用夾爪在機內的莊家區域以及閒家區域分別“擲骰”鬥大小再派彩,與在賭場跟台主對賭如出一轍。有報道指,有人因沉迷夾公仔機而借貸逾10萬港元。

香港法例對賭博有嚴格規定,若夾公仔機被視為賭博遊戲,店主與消費者均可能觸犯法例。首次定罪可處罰款1萬港元及監禁3個月。家長若明知行為屬賭博,仍提供金錢給子女參與,最高可判監7年及罰款50萬港元。 

而一俊則同時提到另一個鮮少被觸及的問題:光污染。“我曾喺舖頭聽到有路過的行人聲量唔低咁講,‘部部機D燈都光到企對面街都覺得掁眼, 又五顏六色仲要鋪面乜裝修都冇整到鬼五馬六, 影響市容。’”一俊回憶。“我問過我位場主,佢就話都未收到管理處由要求。”

燈光繽紛的夾公仔舖

香港政府、立法會議員及消委會均呼籲對夾公仔機行業進行規管。有建議參考其他地區的做法,例如新加坡規定獎品零售價值必須在100元以下,且不能為現金或商品兌換券等。立法會議員黃鳳嫺建議政府研究監管措施,以保障消費者權益,防止行業亂象。 

經濟低迷下投資者尋求新機遇,催生了夾公仔機行業在香港的另類繁榮。然而監管缺失帶來的消費者投訴增加、潛在的賭博成分以及法律風險,已引起社會各界的關注。政府有必要考慮適度規管,確保行業健康發展,保障消費者權益。

歐洲的作法或者可供鑑鏡:在歐洲擁有夾公仔機需要遵守不同國家的法規。在德國,經營者需要向當地政府申請娛樂設備許可證,並確保機器符合 DIN 安全標準;法國則較為寬鬆,只需要商業執照,但獎品價值有限。在英國,不需要特別許可證,但機器必須符合安全標準。在義大利,業者必須定期接受安全檢查,獎品價值也有法律限制,通常不超過 100 歐元。

由台主轉身成為機主的Kelvin對可能到來的規管表示歡迎。他稱,飽和的市場催生出惡性競爭,當中許多佛心的商家做不下去,取而代之無底線的行為大行其道,最終導致劣幣驅逐良幣。他提到,自從上年12月消委會曝光、傳媒跟進行業亂象後,他所見到的台主有了一定的自我約束,而這是一個好趨勢。作為玩家、台主及場主,Kelvin均樂見一個更規範、更乾淨的市場。

夾到了,然後呢?

阿青對“可能的規管”帶來的“可能的影響”則沒有過高期待。

他表示自己屬於“夾客”,關於夾公仔這項娛樂,他已經有一套已經成形的對於的管理。例如技巧的掌握、機台的判斷,以及“止損點”的設定等。他認為自己能夠“自我保護”,監管上的干預屬於他個人而言沒有太大的分別。

困擾著他的是另外更抽象的東西。

“夾到了,然後呢?”每次將大量的戰利品帶回家,他母親便經常會這樣對他說。有時身邊的朋友也會如此揶揄。次數多了,阿青甚至也曾這樣問過自己。

阿青好勝。即便自己對那些獎勵根本沒有什麼慾望,但只要隔著玻璃勾起他挑戰慾的,阿青便會執著於“夾到手”。據他形容,他最“上頭”的時候,曾花費逾2000元在一台不設保夾的機器上夾取一隻大型公仔。而剛剛令他聯絡台主的那隻公仔,他同樣不知屬於什麼IP,也叫不上名字。

香港極度缺乏娛樂,至少阿青看來:城市發展圍繞消費的情況下,娛樂一般是出遊。疫情期間無法跨國,於是香港的郊野地方便成為了重災區。塔門就曾在2022年因為過多的露營者,使得草地都變成了沙地。

雖則有“報復性消費”的現象,但物質消費始終不能長期取代娛樂及體驗。夾公仔店之所以在疫情間湧現,或許也因為它為港人的城市日常提供了一個“觸手可及”的正相反饋。

“我鍾意夾住個公仔個一秒grab something嘅感覺。”阿青說。他在疫情期間度過了後半段的中學時光,與同學們的交往被降至最低限。夾公仔是他“同班中同(中學同學)放學後嘅must to do”,他也能從中獲得他處所不易得的成就感。“所以。夾到了,然後呢?冇然後。又唔係乜事都必須有然後。”

2024年9月,香港民意研究所舉行網上開放式問題調查。被問到對盛事經濟的印象時, “夜繽紛”出現最多,達72次。而夜經濟除夜間市集,商舖的營業時間才是關鍵。政府希望大力推動夜經濟,實質也是從時間維度來考慮打開香港新的消費可能性:更精彩的夜生活,更長的營業時間,能同時促進餐飲、零售、遊覽等產業起量。

但香港的夜想要繽紛起來似乎並不容易:2024年,4月22日,嘉禾啟德戲院結束營業,為全年戲院結業潮揭開序幕,此後至少有8間戲院宣佈結業或停業,包括紮根銅鑼灣逾半世紀的總統戲院;

而市場也曾提出過商舖延長營業時間議題,收效則未如理想:2023年,大家樂首席執行官羅德承曾表示,若延長食肆營業時間,需要考慮人手不足的問題,以及延長營業時間實際的收益。大家樂集團旗下某連鎖食肆品牌曾有門店應所在商場延長營業時間要求,部分延長至晚上9時半。但礙於8時後已經人流稀疏,這種“拉長戰線”難以在全港推開。
 

網上開放式調查中,市民回答對各項盛事的印象|圖源:香港民意研究所

可香港人在夜裡不消費了嗎?消費者入夜後9點若還想在商場消費,很多商舖卻已關門。在9點商舖陸續打烊、10點難覓營業食肆的如今,學生、情侶、背著為戰利品準備的大背包的孤身“夾客”卻仍不斷在深夜走進24小時經營著夾公仔街舖。

他們有的被公仔的可愛吸引,想要一試手氣、“以小搏大”,有的則是滿足於“獵物”入洞落袋的成功快感,想要證明自己的手腕實力;有的則只是單純想要博得身邊戀人乃至徒人的讚嘆,與他們在相同的場域中分享片刻相同的情緒。比起一頓fine dining或一場電影,在街邊夾公仔機器投下五元硬幣更為輕易,得到的結果更為即時,也更為不確定。

“夾到了,然後呢?”這些機器一直到深宵還為未眠的人們提供著娛樂和一個“想要什麼東西”的地方,全年四季,風生水起。

兩名女生在燈光繽紛的夾公仔舖內遊玩 

至於公仔本身的價值與投入的金錢之比,已經消解在機器、硬幣以及五彩的燈光中了。

採訪/撰文:Charlotte 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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